后来人们常见她变换形貌：时而是富贵人家裹着绫罗的少奶奶，转眼又成了黄土坡上啃着窝头的农妇。最奇的是她那双眼睛，演《活着》时分明盛着半碗黄连水，转到《霸王别姬》里却成了两柄淬火的匕首。某位留过洋的导演曾叹道：\"这女子把中国人的魂儿都演活了。\"偏生她自己倒像块老榆木，任人夸赞，只闷头往角色里钻。
这株野蔷薇的枝蔓渐渐探出国界。威尼斯的水巷里，戛纳的棕榈树下，都有人对着她按快门。洋记者们绞尽脑汁也想不通：何以这东方女子披块粗布也显贵气，着件旗袍反透出英气？某次酒会上，有位巴黎来的绅士举着香槟凑近细看，竟在她眼尾的细纹里读出了半部《庄子》。
世人只见她领奖台上的风光，却少有人知后台的勾当。三九寒天里为角色在冰河泡着，三伏烈日下穿着棉袄练身段。有回拍吃野菜的戏，她真嚼了满嘴苦苣菜，吐得胆汁都出来了，第二天照旧上场。剧组里新来的场记暗笑她痴，老灯光师却咂嘴：\"你当那影后的奖杯是糖稀吹的？\"
这倔花儿倒也有柔肠。汶川地动时，她连夜往灾区运物资，卡车陷在泥里就挽起裤腿推。平日最厌烦应酬的人，为聋哑学校募捐倒肯陪富商喝三巡酒。有记者追问缘由，她只道：\"戏文里唱的'天下兴亡'，总不能都让匹夫担了去。\"
如今电影院的旱烟味早换成了爆米花香，银幕上的面孔走马灯似地换。偏是那株野蔷薇还在开，只是花瓣上多了风霜痕迹。倒也应了她常说的话：\"演员原该像老井台上的苔，雨打风吹才显翠。\"
愿这株不凋的野蔷薇，永远带着她的刺与芬芳，在时光里站成风景。当银幕再度亮起时，我们仍能看见，有个灵魂正替所有中国人活着。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